我怔住,不解他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。
很快,卫明带着信回来。
周云谏拿着信,垂眸问:“上面说什么了?”
卫明愣了一瞬,才反应过来。
他下跪高举:“臣,不敢探察。”
看一眼周云谏,他嗓音一抖:“……亦不能探察。”
周云谏没再说话,面无表情地盯着信封落款的谢雪薇三字。
须臾后仿佛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,一抬手将之扔在马车角落。
几日下来,我早就习惯了周云谏的变脸术。
我悄无声息松了口气。
若他看了我掏心挖肺写下的那些话,还不知那张嘴又会吐出如何淬了毒的嘲讽字眼。
只是回想起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,我又不由得替自己难过几分。
信中人,心中人。
我盼他千般万般好,只觉得我不在,这世上的人便都要欺负我的小少年。
于是我殷殷切切,一字一句,为他排布好所有后路。
但却不知哪少年,早已面目全非。
……
朝堂上近来越发暗流汹涌了。
但我却并不关心,我一个死人,能干些什么呢?
直到这日,在朝堂上,我听到了本人的名字。
“边疆传来密报,谢雪薇叛国,请陛下立时将谢家余孽打入大牢。”
我猛地看过去,只见严崧面色狠戾:“择日处斩,以儆效尤!”
忠臣一派立时炸了锅:“谢家世代忠良,为我大周鞠躬尽瘁,谢家男儿更是尽皆死于敌手,如今只余老弱妇孺寥寥数人,谢将军绝没有可能叛国。”
“你这老贼竟敢构陷,谢家先烈英魂都在看着你,你当真不怕报应?”
我身躯发着抖。
我看向周云谏,嘶声道:“周云谏,我已经死了,我求你,你放过他们……”
即使是遭受剔骨时,我也没有说过一个求字。
可周云谏还是让我失望了。
他淡漠地启唇:“打入天牢,若谢雪薇叛国之举属实,九族尽诛!”
我全身血液霎时间凉透,心里溢出无尽悲哀。
九族尽诛?我谢家哪里还有九族可诛?
我的父兄叔伯都为了大周战死。
十七岁,我便披甲上了战场。
此刻,我死了。
周云谏却连我谢家仅剩的族人都不放过,我们谢家到底看守了些什么?
可任凭我怎样愤怒痛苦,周云谏听不见,亦看不到。
我绝望到无力,魂却依旧被周云谏牵引着,挣脱不开。
刚走到后殿没多长时间,侍卫突然急匆匆来报。
“陛下,太傅正一阶梯一叩首,从太极殿下跪上来。”
我闻言,心顿时紧紧揪起。
周云谏出去时,太傅刚好踏上最后一级阶梯。
他额头已磕出血印,路都走不稳,却倔强地不使人扶。
“谢将军绝没有可能叛国,请陛下勿要寒了忠臣之心,收回成命!”
他身后,乌泱泱跪下一片。
“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我看着两鬓斑白的太傅浑浊双眼充斥了泪光,眼眶也发涩得厉害。
周云谏冷漠无比: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谢雪薇怕是早已忘了谢家祖训。”
太傅嘴唇颤抖:“陛下……”
周云谏打断他:“太傅不必多言!”
太傅看着面容冷淡的周云谏,痛苦地闭上眼。
他颤颤巍巍拿下本人的官帽:“有此君王,臣无能告诫,就此致仕!”
周云谏墨眸涌动,怒道:“太傅御前失仪,将之拿下,打入天牢。”
我疯了一般,嗓音凄切地冲周云谏嘶吼:“周云谏,那是我们的老师,你怎么能这么做对他。”
有侍卫上前,我冲上去想拦住,却被人直接穿透。
如此的时刻,太傅苍老面容却是露出一个笑。
他扬声道:“如此,老臣只能以血护大周,以魂护苍生。”
说完,他朝殿前的大柱猛地撞去!
我目眦欲裂,嗓子都在发抖:“老师!”
所幸下一秒,我看到侍卫拉住了太傅。
纵使是个魂魄,我还是几乎瘫软在地。
太傅额头有血滴下,鲜红而瘆人。
周云谏眉宇间愤怒隐现:“太傅这是在以命相胁?”
太傅苍凉大笑:“臣此毕生,最大的骄傲便是教出了雪薇这个学生,唯此一恨,便是没教她怎样识人。”
“陛下,臣问您,您与雪薇相识十年,相许七年,她为你大刀阔斧,为你舍生忘死,您就没有一分对她的真心吗?”
周云谏脸色随着责问一点一点阴沉。
“真心?她也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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