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裴太医,吴氏拉住儿子,忧心忡忡道:“得抓紧派人通知你爸爸。”
“妈妈,我去吧。”
傅道之这几日在书房养病,除了老太太和长子外,别的人一概不理会。
吴氏没松手,“你爸爸心里是还是不是藏了什么事?”
傅而立含糊道:“妈妈不必担心,爸爸那嘎达我。”
“你们是否有事瞒着我?”
吴氏虽无论事,但府里总有多少个耳报,心里很清楚应该和那日老爷嘴里的那个“妖女”有关。
“妈妈。”
傅而立口气稍稍放重了些。
“这个当口上别胡思乱想,照顾好老太太要紧,真要有个什么,爸爸丁忧三年,仕途也就没了。”
吴氏一听男人的仕途,什么也不敢再问,匆匆进去服侍。
傅而立一甩袖子,直奔爸爸书房。
……
书房里。
傅道之半倚半躺着,额头系了一条抹额,见儿子来也没起身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。
傅而立把裴太医的话重复一遍,问:“爸爸,眼下如何办?”
傅道之神色麻木,“你问我如何办,我能有啥办法。”
“爸爸!”
傅而立急了:“总得拿个主意啊!”
“拿什么主意,找未到他的心魔,我能拿什么主意,我……我……不应该啊……这是报应,这都是报应啊!”
傅道之猛的咳嗽起来,一张老脸涨得通红。
“老爷,大爷!”
傅总管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,“刚刚三爷派人送信回来,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。”
“好端端的为啥要回来?”
傅而立大惊失色,“殷九龄,她人呢?”
“说是一道回来了!”
“可是找到了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傅而立眉头突然皱起来。
不对啊!
她自己说薛行的心魔跟傅家无关,又回京城来做什么?
难不成……
这心魔还在傅家?
傅而立整个懵了:“爸爸,你看……”
他话又说不下去了。
爸爸嘴唇一动一动说着什么,唯独没一句话是听得清楚明白的,整个人沉浸在他本人的世界里。
傅总管一看连老爷都这副模样,心里更慌了。
“大爷,这事到底怎么一个章程?”
傅而立固然震惊,但很快反应过来,“备车,我出城迎迎他们。”
“大爷!”
傅总管一把揪住他的衣袍:“可万一……”
“老爷,老爷,不好了,大事不好了。”
下人跌跌撞撞冲进来,“老太太连药都喂不进去了,夫人让奴婢来请老爷过去。”
“什么?”
傅而立脸色大变,转身走到床边,用力晃了几下傅道之,大声吼道:“爸爸,老太太不好了,你倒是醒醒啊!”
“命,都是命,他来索命了。”
傅道之冲着儿子惨然一笑。
“你们信不信,下一个就是我,就是我啊!”
“爸爸——”
“嘘,别喊。”
傅道之一掀被子,撑着床沿哆哆嗦嗦爬起来。
“来人,替我更衣,我去送送老太太。”
“老爷啊——”
傅总管噗通跪倒在地,泪当场流了下来。
“这会哭啥子?”
傅道之幽幽看傅总管一眼,“等老太太和我走了,你们再哭也不迟。”
傅而立只觉得天塌地陷,眼跟前的一切剧烈地晃动了起来。
乱了!
所有的都乱了!
……
雨点子夹着冰粒子,狠狠砸下来。
陆洵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扬起鞭子抽了下,很快就与殷九龄的马并行。
“殷九龄,雨大了,要不要找个地方避一避?”
殷九龄偏过头看他一眼,刚张口,呛了一嘴的风雨。
她痛苦的摇摇头,示意不用了,继续走。
陆洵之见她衣服都湿透了,又高声叫:“你冷不冷?”
殷九龄还是摇了摇头。
陆洵之眉头紧皱。
她穿得那么单,竟然不冷,他都冻得快不行了,这人难不成是铁打的?
“爷,快看。”
朱青手一指远处的凉亭,喊道:“有灯,似乎还有马车。”
这个时辰?
陆洵之十分谨慎道:“去探一探。”
“是!”
朱青双腿一夹马背,冲了出去。
短短须臾,他骑着马又回来,一脸的兴奋,“爷,是大爷。”
陆洵之脸色一喜,扬起鞭子,又驶到了殷九龄身侧,“殷九龄,我哥来接我们了。”
殷九龄漠然望向他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
但陆洵之却清楚地看见她捏着缰绳的手,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。
什么情况?
……
原本宽敞的凉亭,一下子挤进来很多人。
傅而立见自家兄弟淋得跟落汤鸡一样,心疼的不行,刚要开口,余光一瞥,看到殷九龄的样子,话顺着喉咙咽了下去。
“哥,你怎么来了?”
傅而立冲他摆摆手。
“薛姑娘,我马车里有干净的衣裳,固然是男装,到底比湿衣服强,你先去换一换吧,这么冷的天,会冻出病来的。”
“不用!”
殷九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“你等在这儿,可见是傅家出事了。”
傅而立无声盯着她好一会,点点头道:“老太太快不行了。”
“先人不行了。”
陆洵之全身的血液都向头顶涌,猛地向殷九龄看过去。
她急于赶回来,路上一刻不停,便是刮风下雨都还在马背上疾驰着,是还是不是她早就预料到老太太不行了?
还有。
为啥是老太太,不应该先是她吗?
“你与其盯着我看,不如派个脚程快的人先回去送信。”
殷九龄的声音比这凄风冷雨还冷上三分。
“祭祀台按原来的模样准备好,上面搭一个遮雨棚,让傅道之沐浴更衣,准备好笔墨纸砚。”
这话,简直比五雷轰顶还让傅家两兄弟觉得震惊。
“你之义是……”
傅三爷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“你祖父的心魔,还在我爸爸身上?”
“我倒希望不是。”
殷九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,转身走出凉亭,“不想让你们家老太太死的话,就快点,别磨蹭。”
傅而立比谁都早的还了魂,急道:“朱青,你快回去报讯,直接找傅总管,让他去准备。”
“是!”
“慢着!”
傅三爷叫住朱青。
“让老傅问我大姐要套衣裳,要新的,暖和的,内内外外都要,还有鞋子,袜子。”
远处。
殷九龄正要翻身上马,听到这话,她扶着马鞍的手紧了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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