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池春街 253 号。”
李莱尔上车后再次向司机重复到达的地点,确认无误后才将斜上方的安全带拉下来。
车子发动的瞬间,整个人重重地砸向椅背,她感到如释重负。
办完所有交接手续,业已是三天后。
李莱尔才觉得自己与周已晴真正地割裂开来。
磨砂打火机的尖角透过帆布包扎着大腿,很不舒服。
她低头取出,余光故意瞟到后视镜的具体位置。
带着黑色墨镜的光头司机频频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。
她倒大大方方地看过去,打开陈明河的电话界面,不做任何实质性动作,将尚未解锁屏幕的手机背对着后视镜说,“父亲,我此刻刚从布料市场过去。大约还有几十分钟到家。”
陈明河接受到李莱尔的回答,还是未完全放心的模样,“小心点,路上有谁跟你主动搭讪,千万要谨慎一点,尤其是男的。近日好多新闻都在报道不少年轻女孩……”
为了安抚爸爸,她将身子往前探,询问司机还剩下多少时间。
“四十分钟。”司机目视前方地说。
“我刚刚问了司机阿叔,大约有四十分钟左右,你先在家等我。”
然后,李莱尔眼看前一条一分钟的长语音结束后,继续点开自己之前刻意收藏的几条陈明河的语音。
“好好好。我已经在家等你了。”
紧接着又是一堆重复性极高的安全警告啰嗦。
李莱尔连用几个嗯嗯,成功结束对话。
她将头偏向窗边。
车内刚结束完亲昵的父女谈话,沉静下来有一会儿的司机主动上来搭话。
“姑娘,我似乎在电视上曾经见过你。”司机边说边观察了李莱尔好几次,似乎在脑海里比对两张脸的相似程度。
窗边的风景都是熟悉到不能熟悉的,李莱尔正过身来,用一种习以为常的语气说,“许多人也这么说过。这或许是大众脸吧。”
司机尴尬地给自己打圆场,“我前段时间还看到过某个千金出嫁了呢。婚礼办得轰轰烈烈的。”
李莱尔没再回应,司机也自觉关上嘴。
到达地点后,李莱尔关上车门,目送司机离开后转身走进小区。
这里是老小区,还没有完全翻新,一栋楼仅有一部电梯,住在这的三十几层用户都在等着电梯艰难地喘息。
一直等到电梯里最后一个乘客出来,李莱尔才站上去。
轿厢上升期间,她翻看阿香发过来的地址信息。
门牌号是 3606。
是整栋楼的最高层,由于是老小区,顶层的防暑设施不能做到非常完善。有条件的年轻租客大多会特意避免这一层的房屋,阿香算是勉强能改善自己生活质量的那一圈里面的。
刻意选择这一楼的缘故,一是由于阿香不怕吃苦,二是阿香的老爹怕吃苦。
李莱尔走出电梯。
太阳果然刺眼,被远处高楼大厦的钢化玻璃墙反射过来,即便穿着一定厚度的平底鞋都感受得到地板的烧灼。
遵照老旧的指示牌指引的方向往左拐了两次,再往右拐了一次她终于到了 3606 房前,紧接着按住门前用叮当猫贴纸特别装饰的门铃。
铃声响了未到三声。
只听金属门把啪嗒一声被扭开,阿香从门后面探出头来。
阿香原名林携香。出生前阿香的老爹刻意去问了算命先生,先生看八字断得她的品德性格急躁泼辣,必得取些稳重温润的字灭一灭过旺的火土。可林携香还是最喜欢别人叫她阿香,由于她最爱的母亲、奶奶和姥姥都是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叫她的。
“阿香,鞋子要放到什么地方去?”
李莱尔今天这是第1次来。
“来。在这。”阿香指向玄关的一处,打开柜门,拿出一双拖鞋让李莱尔换上,“当自己家一样就行。”
阿香和李莱尔是从小玩到大,是可以互相在相互彼此的床上睡觉的交情。
李莱尔走进去,换了鞋后直起腰,才发现这个房屋的房顶并不高,有高大的阿香做对比很明显能可以看出来。
她仔细打量阿香袖臂处被肌肉鼓起的布料曲线,上手摸了一下,感慨道,“这一些时日你健身的作用很不错。”
“哇靠,你轻点。”阿香躲避都来不及。
阿香和李莱尔站在一起,往往一个被比喻成金刚芭比,另一个被看作是病弱的林黛玉。
上学的时刻,每次轮到李莱尔扛桶装水,她总是会被好心人中途打岔,接过明明手中拿得稳稳当当的水。
毕竟她看起来像是会被一阵风吹倒似的。
只有阿香知道,李莱尔看起来轻飘飘的一个拳头有多可怕。
“你这里可以抽烟吗?”自从逃出来后,李莱尔愈发感受到自由空气的清新。
“等等。”阿香扭身跑到阳台,东蹿西蹿在被自己养死的兰花旁,找到昨天刚洗的瓷质烟灰缸。
“给。这是我爸来我这查岗用的。”
李莱尔接过阿香递过来的东西,复问道,“这里有电脑吗?”
她用空着的手抓烟灰缸边沿,另一只手将拎着的绣品放到沙发上。
“大小姐这么多要求。今晚必须得亲自下厨补偿我。”阿香边开玩笑,边把李莱尔往里边 的一间房间引。
“包您满意。”
二个人打打闹闹。
“等等。”阿香扭身跑到阳台,东蹿西蹿在被自己养死的兰花旁,找到昨天刚洗的瓷质烟灰缸。
打开电脑,李莱尔登进本人的电话界面,将文件助手里面大容量的压缩包用鼠标拉到桌面,紧接着再解压缩。
进度条有点长。李莱尔借着这点空隙,从兜里掏出烟盒,点了一只烟。
腾蛇状的白色烟雾慢慢往上飘。
“这是什么?”阿香看着李莱尔左手夹着香烟,另一只手飞快地操作些什么。
李莱尔慢慢吐烟,才解释道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建模技术。
手里的香烟燃得很快,是之前住在时崇家那会买的便宜货,也一直在那没抽几次。
她单手将遥遥欲坠的烟灰抖在缸里。
脑海里突然浮现,火花里她和时崇对视的场景。
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,李莱尔整个身子往左一倾。
“还是少抽点烟吧你。”阿香和陈明河一样,用把她当女儿的语气劝诫了她一番。
“嗯嗯。”李莱尔主动挑起话题,主动转移阿香的注意和提防力,“你看,我学了三个月的水平。厉害吗?”她向小孩邀功似的,几十幅作品一一点开出来给阿香看。
“哇!”阿香果真瞪大双眼,配合地发出感叹,“这工夫该不会是从你那只出嫁三个月的前夫偷学来的吧。”
李莱尔被烟呛得咳嗽前仰后翻。
她认真纠正阿香的讲法,“不算偷,我还是合理付出了些东西的。而且多数还是我自学来的。”
毕竟毫无利益可图的事,时崇也未必愿意去干。
李莱尔将烟纳进嘴里吸了一口,拿开,紧接着说,“我打算到时候先搞一个账号,更新一下作品。到时候看看效果怎么样,这几个裙子还是能制成的。再不济就联系大学时候合作过的线上商户看看。仅靠跟寺庙和戏院接单,绣坊也活不了多长时间。此刻债务还清了,绣坊也可以适当有一些自由活动。”
空气忽然沉寂下来。
阿香将脸伸到李莱尔面前,圆溜溜的眼珠扫视两三遍。
“怎么啦?”李莱尔轻声问。
阿香若有所思地说,“感觉你愈来愈像师傅了,此刻特别像她以前拿着绣品在众人面前完话的模样。”
李莱尔笑出声来。
看着屏幕里的刺绣服装成品,她突然想起自己连一件衣服都没带过来,问向阿香,“你这有啥比较便宜的女装店吗?”
阿香和她平时穿的衣服尺码不一样,得买个两三套,毕竟在这要将跟陈明河说的三个月的时间完整渡过,此刻还剩下十天。
然而她带着如今的脸走在街上,20个人里面最多也仅有一个也许会认出自己来。
毕竟周已晴固然在公司里有些高调,但毕竟不是什么流量明星,人人都认识。但是也难保像刚刚的司机一样,对这一张脸有模糊的印象。
即便如此,她不太想受到一丝多余的注意和关注。
李莱尔跟阿香要了一幅墨镜。
“这也是我爸的。”阿香如实说。
“叔叔什么时间会到这里?”
“应该是下个月的上旬,每次他都会带一些吃的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
服装市场到这有一段说近不近说、远不远的距离。二个人当下决定干脆骑脚踏车相当便利。但阿香的脚踏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落座。于是不得已打电话和房东借来交通工具。
得到允许,二人手上甩着钥匙兴冲冲往下停车场走。一到现场才发现,原本在电话里聊好的电瓶车一下子成为了哈雷太子摩托车。
阿香再打电话过去确认了几遍,就是这一辆,她面露难色。
车座很高,体积也大。她平时为了图方便,一向用的是脚踏板来回出行,也没接触过这庞然大物。
反倒是李莱尔从容地接过钥匙,把着裙子将腿一跨往摩托身上坐定,精确准确找到发动机车的钥匙孔,紧接着用左脚将侧撑打到后面去,来回轻微扭动把手将臃肿的摩托车驯服。
阿香看着眼跟前的场景感到一丝诡异。
外穿着简单碎花裙子的李莱尔,脸上戴一副占据她半张脸面积的黑色墨镜,纤细的两只手臂握着粗粗的油门把手,笨重的机车被她镇在胯下,发出水牛般的粗喘。
阿香不由愣神了一会。
只见坐在摩托车上的林黛玉带着墨镜,看不出任何表情流露,冷峻地说,“上车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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